電梯下行的速度很快，落到地底的那一瞬間，溫馨忽然緊張起來。
期待了那麼久的場景即將出現在眼前，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有些害怕了，這是她從接觸生物學以來從未有過的心情。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率先進入眼中的不是實驗室的布局，而是一面牆，距離電梯兩米遠處，正對著電梯的，是一面黑色的反光的牆壁，牆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
溫馨正要細看的時候，前面傳來司霆崢的聲音，“這邊走。”
她忙應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跟上去才發現那堵牆是長廊的一側，上面刻的字足足延伸了二三十米才結束，而後面是大片的空白。
穿過長廊後，是一扇和地面上展櫃後面相似的銀色大門。
開門之前，司霆崢看了溫馨一眼，“裡面就是實驗室了，你做好准備。”
起先溫馨並未在意，而當司霆崢一開門後，陡然的暈眩讓她幾乎站不住，這一瞬她才意識到這個做好准備是什麼意思。
一只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肘，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沒事吧？”
這個感覺她記得太清楚了，那天在別墅也是這樣的。
“還好，”她勉強站穩，“沒事。”
“防護服不能完全做到抗干擾，所以來這兒一次都是有風險的，傾城姨年紀大了，我們做小輩的就不要讓她受累跑這一趟了。”
“嗯。”
“走吧，適應了就可以進去了。”
溫馨點點頭，跟在司霆崢的身後踏進了實驗室。
大概是廢棄了很久的緣故，裡面的燈光並不是太明亮，昏暗中看到和普通實驗室大相徑庭的一些擺設，正中間的桌椅，旁邊的會議室，還有研究者們自己的座位，甚至還有搭在座位上的已經泛黃老舊了的枕頭。
“這裡原來真的是有人在研究的嗎？”
“當然，”司霆崢點頭，“雖然生物倫理協會明令禁止，但是這個地方設立的初衷是為了解決磁場問題，最初的那場腦電波實驗是一個生物系教授的個人行為，他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舉國之力至今也沒能解決。”
說完，司霆崢隨手拉開一把椅子，從座位上找了一些資料遞給溫馨，“你想要的所有實驗數據這裡幾乎都有，你可以看看。”
接過那些泛黃的紙張，溫馨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實驗數據，還有後續的實驗反噬後果，看的越多臉色越發的難看，“你是說，每一次腦電波實驗之後都會產生磁場變異？出現這種輻射空間？”
“是。”
“那這輻射空間最大的副作用是什麼？”
“失智。”
“什麼？”
“長時間在變異磁場裡待著的人即便沒有被人人為進行腦電波改造，也會受到影響，同一個空間裡你的記憶會和另外的人產生融合、交換、甚至是打亂重組，最終導致失智，不可逆。”
溫馨震驚不已，攥著那一沓資料的手微微收緊，將紙張的邊緣攥出褶皺來。
“所以二十年前那些在這裡的實驗員們……”
司霆崢看向她，“你剛剛出電梯的時候，看到那堵牆了嗎？”
“嗯。”
“那是犧牲者名單，也是所有十五年前參加過這裡研究的實驗員，無一幸免，都是國家二等功烈士，最後一個名字是五年前添上的。”
這座地下室花了十年的功夫才建成，那些當初意氣風發簽署了保密協議進入到這裡來研究腦電波磁場控制的實驗員們，在這裡不過待了短短一年的時間而已，便出現了第一批異化，精神恍惚失常，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之後的一年裡隨著這樣的人數逐漸增多，最後不得不關停實驗室，緊急撤離。
但那些從實驗室撤退出去的人，陸陸續續也都傳來不好的消息。
溫馨的後脊背已經沁出冷汗了。
那堵牆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不計其數，這座地下實驗室用這種不見血的方式殺了那麼多的人，難怪司霆崢說科學也會毀滅世界。
如果腦電波實驗的成功案例在國際上公布，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話，只需要用這種方式開發出和這裡相同的變異磁場，所到之處都是地獄。
“你以為你母親沒有研究過這個實驗嗎？”
司霆崢的聲音再次響起，清冷沉睿的在溫馨的耳膜上嗡嗡作響。
“檔案館那棟小別墅，是第二次腦電波實驗的實驗室，你母親全程跟進了那場實驗，目的和你一樣，想要一篇漂亮的論文數據，但是最後那些數據都被她銷毀了，那場實驗是當時的教授根據第一次實驗改進過的，遺留問題較少，變異磁場輻射強度不大，但你經歷過了……”
所謂的不大，那也是瞬間致幻的程度。
溫馨神色怔怔，這會兒腦子裡面亂的很。
她研究生物學這麼多年以來，從未直面過這麼深刻的科學倫理問題，一邊是探索更進步的科學，一邊是無法預知的後果。
實驗室裡安靜了很久。
很久以後，溫馨將手裡那一沓資料放回了原來的地方，“這個研究方向，我放棄。”
“……”
一周後——
燕京國際機場。
宮玥面露不舍，“馨馨，你才跟我們玩了這幾天而已，還有好些地方都沒去呢，怎麼說走就走了？”
溫馨習慣性的抬起手想要扶一下眼鏡，伸出手摸了個空才想起眼鏡在燕山上丟了，這兩天都是戴的隱形，還不太習慣。
“得回去修改論文方向了，學院那邊導師也有新項目催我回去接手，所以下次再見吧，或者有空你來G國玩。”
放下腦電波實驗的事情之後，這一周裡溫馨便被白遠亭他們拉著在燕京四處吃喝玩樂，單身的女孩子也就宮玥一個，處久了自然也就熟了。
“我一定去，對了，”宮玥將拎了一路的袋子遞給溫馨，“這個給你。”
“什麼啊？”溫馨接過那袋子。
“騎馬裝，”宮玥笑起來，一雙眼睛像是月牙一樣彎彎亮亮的，“希望下次見面還能一起去馬場。”
前兩天一起騎馬，溫馨是第一次騎，是宮玥教的，學的很不錯。
“謝謝，”溫馨道了謝，收下了禮物。
另一邊，司霆崢也提著個袋子走上前，旁邊登時傳來一群看熱鬧的起哄聲。
“喲，喲……”
“我去，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鐵樹開花。”
“……”
司霆崢冷淡的掃了一旁起哄的男人們一眼，面不改色的將袋子遞給溫馨。
接過袋子後，溫馨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沉默半晌，司霆崢說，“時間差不多了，去安檢吧。”
眾人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