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嘆氣，“我答應你，不會做極端事的。”
這一次，霍嘉焚表面上相信她，但是心裡並沒有相信。
她想做什麼他就陪著做什麼，她想發呆他就陪著她發呆，時時刻刻都陪在她身邊。
直到有一天，喬婉突然說想吃小餛飩，還非要霍嘉焚去買，那鬧騰的勁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抑郁症病人。
霍嘉焚察覺到了什麼，可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眸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只是抱了抱她，“要在房間裡乖乖等我回來，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看不到你，會著急的。”
“我還能去哪啊，你放心吧。”喬婉笑著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是啊。
她還能去哪。
天地之間就這麼大。
該做的事做完了，卻沒有辦法接受平平淡淡的幸福。
她像是一葉扁舟，他則是波浪，波浪大可推著扁舟一路向前，可是路總有盡頭的，可是隨著扁舟殘破，波浪只能眼睜睜看著扁舟被海吞沒。
霍嘉焚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喬婉，他將小餛飩放在床頭櫃旁，打電話讓煞找人。
他心如止水，沒有一絲波動。
幾個小時後煞找到了人，卻不敢告訴霍嘉焚，就在他拿著手機猶豫的時候，那側的人卻打來了電話。
“找到了嗎？”
“呃，少主，我……”
“看樣子是已經找到了，幫她處理後事吧。”
“少主您已經知道了？”
霍嘉焚笑了一下，“我本來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了。”
嘟嘟嘟——
霍嘉焚掛斷了電話。
煞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翌日。
各大報紙頭條都是當紅演員喬婉跳河自殺，遺體慘不忍睹等等。
但是，沒有一個人拍到了喬婉的遺體。
喬婉的葬禮上。
霍嘉焚哭成了淚人，他不斷的在喊‘小喬’兩個字，好像只要多喊幾下，那個人就會復活擁抱他一樣。
“嘉焚哥……”顧西兮不忍心的去扶住他。
霍嘉焚的雙腿已經軟了，顧西兮一個人根本扶不住他，最後是厲錚和傅辰東兩個人架住了他。
“小喬啊，你怎麼就走了。”霍嘉焚根本不在乎身邊的人，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棺材。
他很冷靜。
冷靜的幫她處理完所有事，冷靜的知道她終歸有一天會離開他的。
直到這一刻，他繃不住了。
沒有辦法再冷靜了。
她是真的死了。
顧西兮心疼霍嘉焚，“嘉焚哥，我們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霍嘉焚看都不看她一眼，將她推開，往棺材那邊走，顧西兮沒辦法，只好跟厲錚和傅辰東再陪著她往前走。
霍嘉焚趴在棺材上一天一夜。
他有時喃喃自語的笑起來，然後笑著笑著就哭，哭到累了就趴在上面睡，睡起來又開始喃喃自語，然後重復所有動作。
用媒體的話來說是：知名企業家霍嘉焚因為喬婉過世受打擊，瘋癲不成人樣。
不成人樣。
這四個字可以很好的概括霍嘉焚。
顧西兮等人是心疼霍嘉焚，可是沒辦法啊，誰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邊。
所以霍嘉焚還是有一個人的時候。
他總覺得喬婉沒走，還在身邊陪著他，只是用了另外一種形式而已，畢竟她說了，她永遠不會離開他的。
日子一晃好幾個月。
顧西兮用了不少法子，像是舉辦酒會啊，和厲錚表演假的綁架之類的，每次都能把霍嘉焚叫出來，每次霍嘉焚跟從前一樣正常，但是，顧西兮能夠感覺到，他的生命力已經散了。
突然有一天，霍嘉焚開始學二胡。
喬婉的戀人，知名企業霍嘉焚，街頭賣藝。
一把二胡一副墨鏡，面前放著二胡的琴盒。
不少人走過都會給他扔點硬幣，然而有了媒體的關注之後就不一樣了，大批的人過來打擾他的清靜。
顧西兮本想把所有人都趕走，但是被厲錚攔住了。
“他只是想拉個二胡，那些人卻把他當笑話一樣看，我氣不過。”顧西兮甩開厲錚的手，“我一定要把那些媒體趕走。”
“你考慮考慮霍嘉焚的感受。”
“他難道希望被那些人像看猴子一樣看著嗎？”
“嗯，他需要有人觀看。”
“厲錚，我不懂。”
“有越多的人看他拉二胡，就有越多的人知道他愛喬婉，越多的人知道他愛喬婉，就有越多的人記住喬婉。”
厲錚這話點醒了顧西兮。
也許對於霍嘉焚來說，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悲痛和拉二胡，對於他來說，他想做的只是讓自己跟所有人都別忘了喬婉。
痛哭是。
拉二胡是。
一邊好好照顧喬婉家人和朋友，一邊痛不欲生也是。
他在出演的是一個深愛著喬婉的人設，為之所以要維持這個人設，是因為一旦連他都放下喬婉，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會慢慢遺忘她。
他不想她被人遺忘。
喬婉去世第一周年，霍嘉焚舉辦了追悼會，被粉絲罵是蹭熱度，女朋友死不瞑目。
喬婉去世的二周年霍嘉焚生病，所以並沒有舉辦追悼會，他人都在ICU裡出不來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於是又被粉絲罵說他配不上喬婉。
喬婉去世的三周年，霍嘉焚跟之前一樣舉辦追悼會，這個時候已經很少人記得喬婉了。
四周年的時候，來的人都沒有多少了。
五周年的時候喬婉當年拍的戲突然被人扒了出來，是一個學生制作的視頻，上面詳細分析了劇情、腦洞和演員的演技，並且指出，參與這部片子的四個主要角色都死於自殺，一時，陰謀論將喬婉推上熱搜。
六周年時，霍嘉焚依舊站在過去的位置，這一次來的人很多，這一年有不少人成為喬婉的影迷。
七周年的時候，當年做視頻的大學生站了出來，他叫顧小涵，是顧西兮的兒子，而喬婉是顧西兮的藝人，一切都說得通了。
每一年都有追悼會。
直到第十年時，霍嘉焚已經五十歲了。
他依舊站在舞台上主持著，他依舊看著喬婉的照片泛起淚花，他一生不娶，有人調侃二胡就是他的妻子。
那次，他特地注冊了一個微博，開頭是‘嚴肅聲明’四字，內容很簡單，意思是說喬婉才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二胡只是因為喬婉說過，二胡的聲音太吵了。
“所以意思是，他想吵醒喬婉嗎？他想讓喬婉別睡了？”
“這太深情了吧……”
“好可憐。”
顧西兮翻閱著微博。
都說現代網民的記憶是魚的記憶，他們很快會追下一個熱點，他們會忘記上一秒的事件，但是，有霍嘉焚在，想來是沒人會忘記喬婉了。
“媽，我能吃冰激凌嗎？”顧徹大汗淋漓的跑到她身邊。
顧西兮抬眸一看，顧小涵還在與朋友打籃球，像是不知道累的樣子。
她心生一計。
“這樣，你只要能說服你哥哥，讓他陪你吃冰激凌，我就同意。”
“可是哥哥說他要練肌肉，不碰高熱量的東西……”
“那就看顧徹的魅力咯。”
一側的厲錚勾唇，對於顧西兮的幼稚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童心未泯。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