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越來越猛烈,連天空仿佛也上凍了,整個小洪山被蓋上了厚厚的銀被,大團大團的雪花像柳絮一般在空中飛舞,在隨風飛揚。高山上,森林裡,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這是一個銀色的世界。

   順著高高的山坡,看到有三個高大的人影排成品字形,慢慢往山上走來。他們身穿著黑色絨毛的獸皮長衣,頭戴著黑色絨毛的獸皮風帽,手持著長長的弓箭,腰掛著長長的尖刀,頂著呼嘯的寒風,踏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步地在雪地裡搜索著。

   半山坡上,在他們前方的雪地裡,躺著一個長長的黑影,半天也沒有動彈一下,大雪已經差不多將那黑影掩蓋起來。幾個獵人悄悄地摸了上來,離那黑影越來越近,手中的弓箭已經悄然張開了弓弦。

   “慢,好像是個人。”

   突然,那個中年獵人松開了弓弦,揚起了右手,止住了那兩個年輕的獵人。三個人稍微猶豫了片刻,把弓箭收了起來,從腰間撥刀了長長的獵刀,朝著那黑影慢慢地走了過去。

   “是個人!”

   北風呼呼地刮著,挾纏著片片雪花,在山間盤旋著,旋轉著,發出一陣陣和呼嘯,使勁地拍打著山腳下那幾間破屋的門窗。在那破屋的火坑上,一個年青人靜靜地躺著,英俊的臉龐透出些許的笑意。有幾個人站在坑前,圍在他的身旁,小聲地議論著。

   “瞧這孩子,硬是睡了一夜,怎麼還不醒呢?”

   “沒事的,他這只是凍著了,身上還是熱乎的,又沒有發燒,出氣也勻乎著呢,說不定一會就醒了。”

   “哥,你看他多壯實,說不定你都打不贏他。”

   “瞧他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肯定是個公子哥兒,沒有多大的力氣。不過他倒挺重的,我昨天背他的時候,就像背了塊石頭。”

   “誰家的孩子,怎麼會大白天地睡在雪地裡?”

   半睡半醒之中,於一塵迷迷糊糊地聽到幾個人在說話,他猛地打了個激凌,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立即看到面前站著四個高大的人影,二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女,二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他們全部穿著對襟的布衣大襖,古色古香的,雖然打著幾塊補丁,不過也挺干淨,外面套著獸皮大衣,頭上還盤著長長的頭發,雙手插在衣袖裡,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他醒了。”

   年紀最小的小伙子最先發現了他的動靜,突然瞪大了雙眼,像發現了什麼奇跡,從衣袖裡撥出手來,猛地用手指著他,嘴裡發出一聲尖叫,隨即大家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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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些了嗎?能不能起來?”

   那中年男子見他睜開了眼,連忙關心地問道,言語中透出殷殷的關懷。兩個年青的小伙子也湊了過來,眼睛裡充滿了驚喜。那中年婦女關切地看著於一塵,嘴裡問候著,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你沒事了嗎?”

   聽著這一家人說話,於一塵心裡一陣狂喜,明白自己得救了。自己因公出差,好不容易坐回飛機,卻遇到了雷陣雨,空乘人員的提醒還沒有結束,他就聽到了雷聲,殘存在自己最後記憶裡的只有那一道閃電,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急切地從被子裡抽出雙手,放在眼前仔細地打量。看著自己熟悉的雙手,連手上的羅紋都沒有變化,他確定這就是自己。天啊,還是那雙白淨的大手,他不由得欣喜若狂,從那麼高的天空掉下來還安然無事,上天對自己不薄啊,

   “你怎麼啦?”

   那中年男子關心地問道,滿臉的疑惑,搞不明白這個年青人為什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會救回來個傻子吧?或者是大腦發燒了?他輕輕地伸出左手,在於一塵的額頭上摸了一下。

   “我很好。謝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管怎麼回事,反正自己活下來了,能在空難中幸存下來就是個奇跡。至於為什麼還活著,恐怕只有蒼天知道,自己也許永遠也弄不明白。管他呢,活著就好,活著就是勝利,於一塵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較小的年青小伙子倒是非常活躍,笑容掛在臉上,顯得異常的親切和熱情,是個典型的見面熟,他也不跟於一塵客氣,一屁股坐到於一塵的身旁,笑嘻嘻地與於一塵聊了起來。

   “我叫於一塵,你呢?”

   “我叫於豹,這是我哥哥於虎,這是我爹,這是我娘。”

   “大叔好,大娘好,於虎你好。”

   那中年男子則顯得持重多了,他和於虎微微地笑笑,朝於一塵點點頭,算是跟於一塵打了招呼。於虎娘轉身離開,走進裡屋,從一個大木箱裡拿出幾件衣服,走回來遞給於一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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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於虎、於豹的衣服,我看你們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穿得。你快穿衣服起來吧,我去給你們做飯。你在雪地裡凍了這麼長時間,也該餓了吧。”

   “謝謝。”

   於一塵客氣了一下,就開始穿衣服,不過他立即就傻眼了,倒不是他們的衣服有多麼的復雜,而是這種古老的樣式於一塵沒有見過,把幾件衣服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不知如於下手。於豹笑了笑,主動幫助於一塵穿了起來,好不容易地穿上了衣服。

   穿衣服的時候,於一塵特別過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他再熟悉不過。走下坑來,他活動活動四肢,發現身上所有的零件都還是好好的,充滿了活力,好像比原來還要有精神,這讓他很欣慰,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於虎、於豹的身材真的和他差不多,衣服非常合身。穿上一件獸皮大衣,那毛絨絨的感覺讓身體迅速溫暖起來,立即覺得自己八面威風,頗有點揚子榮打虎上山的風采。

   他朝四周看了看,這是一個低矮的房子,用泥巴糊成的蘆葦杆牆,用茅草蓋的屋頂,同樣用泥巴糊的火坑,坑上放著兩條破破爛爛的絮套。好像只有這幾間房子,他們的各種衣物、鞋帽、鍋碗瓢盆都放在房子裡,連做飯用的灶台也建在房子裡。

   “真是貧困啊。”

   讓他驚訝的是,泥巴牆上竟然掛著好幾把獵刀和弓箭,還有幾袋竹制的箭矢,牆邊還靠著三支長長的紅櫻槍。愛好刀具的於一塵好奇地抽出幾把獵刀,仔細端祥了半天。那獵刀有長有短,短獵刀的鋒刃在二尺左右,可以單手把握,刀身輕薄,利於穿刺和切割。而長獵刀的鋒刃則在四尺左右,能夠雙手把握,刀刃窄長,利於穿刺和劈砍,就像一把馬刀。

   於虎娘倒是挺麻利的,一會兒就把飯菜端到了桌上,有魚有肉,有葷有素,有酒有飯,於一塵也認不出那是些什麼魚,什麼肉,直覺得香噴噴的,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有酒有肉,你們的生活不錯啊。”

   “嘿、嘿,今天不是你來了嘛,家裡好不容易來回客人,總要打打牙祭的。”

   於虎不善說話,他對著於一塵微微一笑,對於一塵輕聲說道。他讓於一塵坐了下來,一家人圍著桌子開始喝酒。於一塵肚子確實有點餓了,也顧不得客氣,端起魚湯先喝了一口。

   “真好喝啊。”

   要不是太燙,不敢喝得太快,恐怕就沒有機會嘗嘗魚湯地美味了。於一塵一點也沒有和他們全家人講客套,連喝了幾口魚湯,才品出味來,這才想起來抬起頭誇獎人家幾句。

   “這是什麼魚啊,味道真鮮啊,還是純天然的好啊,不像那些人工養殖的,一股土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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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說什麼?”

   他們一家人顯然沒有聽懂於一塵在說什麼,什麼純天然?什麼人工養殖?他們感到莫名其妙,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驚奇地看著他。就像是看一只怪物,而他們在打獵時,有時候也會看到怪物的。

   “我說的普通話,你聽不懂嗎?”

   他早已聽出這一家人說的是河南南部、安徽北部一帶的方言,他出生在河南、湖北交界地帶,怎麼會聽不懂他們的話呢,只是這麼年輕的人連普通話都聽不懂嗎?

   誰知道那於虎搖搖頭,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普通話,也不知道什麼叫方言,對於這個年青人說得一切,他都感到新奇,他不由得咧開大嘴笑了笑,繼續用他的方言說話。

   “我只聽懂你說魚好喝,別的沒聽懂。你是哪裡人?”

   “我是荊州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豫州譙郡譙縣於家山莊。”

   “譙郡譙縣?”

   於一塵嘴裡輕輕地嘀咕著,滿臉的疑惑,沒有這個地名啊,我這是落到哪裡了?不對,不對,全國的縣名我基本上都記得啊。再說現在哪裡還有郡?於一塵越發糊塗了。

   忽然,一個念頭在於一塵的心中閃過,我該不是穿越時空了吧,來到了古代?從那高的空中摔下來怎麼會沒事,是不是那道閃電把自己送到了古代?會不會他猶豫了一下,有點緊張地起來。

   “大叔,今年是什麼年號?”

   “光和六年冬月。”

   “光和六年?”

   於一塵楞住了,猜測被證實了,原來自己真的到了古代。只是這個光和六年不太熟悉,這是哪個朝代的年號呢?要是個太平盛世那可就太好了,自己做點生意發大財,娶幾個老婆,生一窩孩子,也不枉重生一場。

   “大叔,這豫州譙郡譙縣有什麼大事你知道嗎?”

   “大事?這大山裡有什麼大事?不過你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前些日子進城去賣山貨,只見官府的門前寫著什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啊……”

   這下於一塵徹底無語了,剛才的一切疑問都明白了,怪不得他們都穿著這麼古老樣式的衣服,還一個個全挽著長發,原來自己來到了古代,來到了動亂三國時期的開始年代!”

   於一塵雖然學的是理科,但是還真是要感謝現代化的填鴨式教育,於一塵對中國歷史還是相當熟悉的,雖然不記得什麼光和六年,可他也是個三國迷,那幾句口號卻是相當熟悉,轉過年來,就是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爆發了張角黃巾農民起義。

   蒼天啊,我怎麼這麼倒霉啊!肯定是那道閃電,把自己打到了古代。都說被雷電劈著的機率大大小於彩票中獎的機率,就怎麼被我碰到了,我可是連一百元的小獎也沒中過啊。

   上帝呀,我還有年邁的父母,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兒子,他們可都離不開我啊,我要是不在了,他們可怎麼活下啊?我可是家裡的頂梁柱,沒有了我,他們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忽然間,一股從沒有過的悲傷湧上於一塵的心頭,眼淚抑止不住的掉了出來。他急忙用雙手捧住臉,深深地埋下頭,失聲痛哭起來。

   “你怎麼哭啦?我怎麼惹你了?”

   那個中年男子看見於一塵突然掉下眼淚,有點莫名其妙,我沒說你什麼呀,就是想你是不是傻子,我也沒說出來呀,你哭什麼呢?

   於一塵難以抑止心中的悲痛,傷心地哭著。當一下子失去所有親人的時候,心中的疼痛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只有靠著眼淚,才能稍稍衝淡一下那痛苦的心。

   那一家人望著哭泣的於一塵,不知道該說什麼,沒說什麼讓他傷心的話,更沒做什麼讓他傷心的事啊?只好靜靜地陪坐在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於一塵才逐漸平靜下來。哭聲漸漸平息,大腦卻飛快地旋轉起來。不管怎麼說,既然來到了這裡,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自己總要想辦法活下去啊。蒼天既然給了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自己一定要活得更好,既不能辜負了蒼天,也不能委曲了自己。

   傷心是來不及了,快些想辦法,一會該怎麼告訴他們,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我的家人呢?我的朋友呢?那中年男人看到於一塵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小心地對於一塵說道。

   “對不起啊,讓你傷心了,我們不是故意的啊。”

   於一塵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抬起頭來,眼神充滿了堅定。過去的已經過去,我現在有的只有未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任何親人,只不過他們都在那個世界,但願他們在那個世界生活的更好。

   “不怪你們,我是為我自己傷心。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任何親人,我到處游學,走到這裡的時候,碰到一伙強盜,他們搶走了我的盤纏和衣物,把我打昏了扔在了雪地裡。幸虧遇到了你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們。”

   說完,於一塵又低頭哭了幾聲,不過現在再也沒有剛才那麼傷心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任何親人,只不過是在那個時空,但願他們在那個時空生活的更好。

   於虎一家人哪裡想到得這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個落難的書生,一個無家可歸、一無所有的書生。我們民族傳統的美德使他們理解了於一塵的痛苦,於虎娘還好心地勸解於一塵。

   “別傷心了,既然家裡沒人了,到那裡不是過活,你要是還想游學你就再走,你要是不想游學了,就在我們這裡住下吧。反正我們也是靠打獵為生,多一個人也不算多,少一個人也不算少。”

   於虎娘幾乎是用崇拜地眼神看著於一塵,這年頭,能夠讀書的人就不多,更別說出去游學了,那都是些士族、豪門子弟才有的閑情逸致。

   於豹一聽更是興奮,這以後打獵就多了一個伴,到山裡去也熱鬧點,不像他爹和他哥,進山後成天不說一句話,馬上就嚷嚷起來。

   “對,你就留在這兒吧。以後你就跟著我們進山去打獵,就說你是我的堂哥。剛好你也姓於,就說我堂哥他們家遭難了,來投靠我們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堂哥叫什麼,也沒有人見過我的堂哥。”

   於虎媽聽完於豹的話,仿佛勾起了傷心的往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臉上立即露出了淡淡的憂傷,雙眼望著於一塵,嘴裡喃喃地嘀咕起來。

   “是啊,一晃十年就過去了,你大伯他們一家再也沒來過,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也好,以後碰到村子裡的人,就說是你堂哥來了。”

   “那就太謝謝你們了。”

   看到萍水相逢的一家人對自己這麼好,處處設身處地的為自己著想,這就是淳樸的山民啊,於一塵心裡暖洋洋的。

   “不用謝,你會打獵嗎?不會?那你以後教我認字,我教你打獵。跟你說,我的箭比我哥射得都要好,在我們村裡還沒有誰能比我射得好。”

   “又在吹牛,爹就比你射得好。”

   看到他們兄弟在那裡爭論,於一塵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們全家。這真是一個巨人家族啊,自己作為一個籃球運動員,在那個世界也是個高個子。可是沒想到,那於虎、於豹也與自己差不多高。

   於虎爹年紀不大,也和自己差不多高,只是皺紋已經爬滿了臉龐,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而於虎娘雖然俏麗,但是生活的艱辛也寫上了她的眉梢。只有於虎、於豹兩個小伙子身材高大,充滿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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